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幫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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幫兇

謝志敖砸了的硬盤被司檀拿去修覆, 不會很快有結果。

在這檻結兒上,謝志敖他媽謝蘭又跑來自首了, 鬧得這案子有種明知道幕後黑手在那,卻讓人無能為力的惱火。

陳添薪一天都在審人。

謝蘭看似態度誠懇,其實供述中一句有用的話都沒有。這老太太聲稱自己有精神病的同時,甚至還主動上交了一張銀行卡,開戶人是她,裏面的錢有八位數。但交易記錄裏不正常的大額資金,都是流於虛擬貨幣的交易平臺。

虛擬貨幣買賣雖然不全部合法, 但至少不違法,並且路徑沒辦法追蹤。

“你說是你讓謝志敖去和泰公寓砸硬盤的,為什麽?”陳添薪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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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蘭答:“我很久前在那裏存了些主流不提倡的東西, 覺得不好。”

“是什麽東西?”

“警察同志,我精神有問題,腦子不好,記不得了,只隱約覺得是不好的東西, 志敖去砸了, 是給我寬心, 你們能把他放了嗎……”謝蘭說著,還委屈上了。

沒有直接證據, 別說搜查令了, 這麽下去,用不了多久謝家母子就能大搖大擺地走出警局大門。

中控室裏, 季暝秋面前一大堆的資料, 他跟個神似的坐著不動,也不說話。

“祖宗, ”陳添薪推門而入,無奈地把筆錄夾往桌上一扔,“您動換動換,顯顯靈?”也就這時候,陸琴拎著兩袋子外賣進屋,陳添薪夾她一眼,陰陽怪氣的,“謔,還有心情點外賣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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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琴剛想說“是小寧總送來的”,話沒出口,及時察覺出甜心同志現在的心情八成是不怎麽甜,避重就輕地說,“給祖宗上供,讓祖宗顯靈。”

陳添薪沒理她,想想,還是覺得不能苛待了季暝秋:“行了,先吃飯。”

季暝秋其實也沒什麽胃口,他擺擺手,站起來了,問陸琴:“寧逸來了?”

啊……

陸琴忽閃著大眼:你倆有心靈感應還是怎麽的?

陳添薪拿看叛徒的鄙夷眼神看她。

“偶像,小寧總讓我跟你說,他在車裏等你忙完。”陸琴招供,破罐子破摔了。

季暝秋摸出串鑰匙:“麻煩你把這個給他送過去,勞駕他去一趟我家,把書房立櫃邊上的書包拿過來。”

陸琴執行力一流,接過鑰匙就跑了。

陳添薪皺著眉看季暝秋,不知道他是什麽路數。

“順利的話,晚點就能申請到搜查令了,”季暝秋跟陳添薪說,“咱們換個思路,如果是謝志敖拍了視頻,要挾林冰,那他一定不會喃諷把原始文件刪了。我聽說,謝志敖家裏有個保險櫃。”

他說著往外走:“對了,催催謝蘭在安定的就診記錄。”

陳添薪呆了兩秒,突然醍醐硬盤被砸,至使證據鏈斷裂,把他的註意力都牽扯到暗網的方向去了。

反而忘了十年前呂瞻案跟後續事情微妙的聯系。

他捏了捏眉心,暗罵自己無形中被帶節奏了,問鵬子:“謝蘭的就診記錄不是早就安排去查了嗎,怎麽這麽慢?”

“昨天安定檔案室的人都歇班,已經催了四次了……”

“快去再催!再沒動靜我就去找他們院長!”陳添薪在這一刻覺得自己是個得了聖旨沒執行下去庸官。

但只要能破案,別說庸官了,讓他給季暝秋當大總管,他都樂意。

再看季暝秋,已經推門進了問訊室。

謝蘭正坐在椅子裏,跟三桶米大眼瞪小眼。

“謝阿姨。”季暝秋拉過椅子,坐在謝蘭的斜前方。

這樣的身位,沒有問訊時直視的壓迫,是一個標準的咨詢角度,很像聊天談心。@無限好文,盡在文學城

“我住,在謝哥對門。可惜您不常來,咱們沒見過。”季暝秋笑得像個和氣的晚輩。

“哦……”謝蘭在回憶,她沒化妝,臉上有很多淺淡的色斑,是無汗癥的癥狀之一,這麽看,謝志敖比她幸運很多,“志敖跟我提過你,你是……學校老師?怎麽會來這裏?”

季暝秋一整天都在依照她的言行,推測她的精神狀況尚且穩定。

“前些天我碰見了您孩子的舊交,”季暝秋說,“他給了我她的日記。”

謝蘭不明白:“志敖的日記?”

季暝秋和緩地搖頭:“不是謝先生,是另外那位。”

謝蘭不自覺地激動:“你……說什麽?”

“呂瞻的日記,您想看嗎?”季暝秋問,“您女兒的日記。”

謝蘭沒答,但季暝秋看得出,她想看。

她眼神變了,甚至泛出水光來。

呂瞻已經死去快十年了,按理說,人們對於已故年久的親人,不會有提及就要落淚的傷情,雖然難過,表象卻會很淺淡。

但是謝蘭對呂瞻的感情依舊濃烈。

“您想她,對嗎?您知道她為什麽自殺嗎?”季暝秋問。

精神分裂的覆發概率很高,季暝秋的言行是在走鋼索。這麽刺激她,指不定她什麽時候又要發瘋。

但季教授就跟缺了根弦兒似的,也不數數“擔心”倆字一共幾畫。

謝蘭只是坐著。

她看似冷靜下來了,又看似是遲鈍。季暝秋的話已經足夠在她腦子裏盤桓好幾個來回了,她依舊維持著失神的模樣,沒什麽反應。

季暝秋更有意思,提問之後直接不再說話,二人就這麽無聲地對視。

時間分分秒秒地過,所有人都看這二人修閉口禪。

好半天,謝蘭終於說話了:“她是不自愛,活不下去了。”

“不自愛?”季暝秋問,“是您看見的,還是謝哥跟您說的?”

謝蘭不回答了,眼神空洞地看著沒人的地方,不知在想什麽。

“您知道嗎,我曾經以為,您是秦哲的媽媽,”季暝秋把秦哲那張名叫“陳瞻”的身/份/證放在謝蘭面前,“現在才知道,其實您只不過是找了個替代,是您讓他用雌激素的嗎,看似為了幫助有性別認同障礙的他,認清自己,可事實上,您是想控制他變成您的女兒,來填補呂瞻的空白。”

謝蘭濁得發黃的眼珠動了一下,看向季暝秋:“我只是覺得他有點像阿瞻,才關心他的,不知道你說的什麽雌激素。而且一年多以前,我也病了,從那時起,我就沒再見過他。醫院應該有記錄,你們可以去查。”

一個精神分裂癥患者,說話的邏輯居然如此清晰。從自首到現在,她不僅一直把自己擇得幹凈,還時不時提供有利的旁證洗白自己。

季暝秋瞇了眼睛:“無論如何,您都放不下呂瞻吧?”

謝蘭沒說話。

她確實忘不了女兒,並且她對女兒的感情很覆雜,這一度讓她痛苦無比。

後來,兒子把秦哲帶到了她面前。

她知道秦哲服用雌激素的事,因為謝志敖說,秦哲和呂瞻一樣無法性別認同。鼓勵他服用雌激素,可以幫助秦哲看清自己,同時,也能填補謝蘭對呂瞻的想念。

謝志敖說他也很想呂瞻,已經把秦哲當成妹妹看了。

但最終,所有人都失敗了,秦哲還是在兩種性別之間反覆橫跳,謝蘭也無法接受,男人變成女兒的替代。

這荒唐又莫名其妙的關系在一年多以前結束了。

“如果,呂瞻出事是被人害的呢?”季暝秋又問。

他不動聲色地註意著謝蘭的眼睛,看到對方混黃的眼珠不明顯地恍惚了一下。

“機緣巧合,我認識了呂瞻的班主任,如果不是程老師把她的日記交給我,那麽直到今天,她心裏的苦都不會有人知道。她心裏的荊棘,您要不要翻開看看?您……敢看嗎?”

恰到好處,問訊室的門開了,陳添薪遞進一只書包來。

是寧逸把東西拿回來了。

季暝秋打開書包,駕輕就熟地拿出日記本,熟悉地翻開,鋪在謝蘭面前:“呂瞻的字,可真好看。”

被翻開頁面上,鋪著曾經讓季暝秋覺得困惑的文字:

“每當我閉上眼睛,我腦海裏就浮現出一個影子,他並不可怕,我覺得他熟悉,甚至懷疑自己曾經沈溺其中,難道我真的是個欲求不滿的變態嗎?我想記起他的臉,卻只能記起他懷抱暖得像個真正愛我的親人。”

謝蘭怔怔地看女兒的日記。

“我誤會林冰和呂瞻了,我第一次看這段話的時候就覺得,呂瞻心裏或許有懷疑的人,無奈她愛他,所以在指認嫌疑人的時候沒有指認他,”季暝秋說到這裏,嘆了一口氣,他心裏是真的難受了,拉起腕帶彈了自己一下,心裏的悲意並沒能被驅散,“但後來我才知道,是我想錯了,她想保護的並不是林冰。她是在保護她的親人,就像她日記裏寫得那樣。”

那個抱她的人,懷抱暖得像個真正愛她的親人

呂瞻中途可能醒來過,她看到過謝志敖,可因為酒精和藥物,讓她順行性記憶缺失,所以後來她記不清了。

只是這依舊在她心裏留下了影子,她害怕,她不敢去探查。

所有人都楞住了。

問詢室裏,謝蘭和三桶米看向季暝秋,中控室的幾位也目瞪口呆。

季暝秋在說什麽,誰都聽得懂,只是這個因果邏輯,誰也沒想到,這太匪夷所思了。

又細思極恐。

“你在說什麽……”謝蘭問。

季暝秋說:“每個行為都有動機。從前我在想,謝先生為什麽要把《亞伯拉罕的犧牲》掛在客廳裏,突兀得讓整個家顯得詭異,後來我明白了,因為他心裏藏著一個秘密,他的事業和金錢,是獻祭了自己的妹妹換來的,同時他也把自己的靈魂獻祭給了魔鬼……”季暝秋站起來了,到謝蘭面前,雙手撐在桌上,微彎下腰,定定地看著謝蘭,那是種逼視,“而你,是他的幫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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